【谢沈】棋星 10
10.人工智能的自我补完
听到沈夜唤他去帮忙穿衣服，谢衣兴冲冲地去了，趁机把沈夜的每件衣服内外记录了一遍。
沈夜的衣物让谢衣十足长了见识，真是复杂得可以。衬衣加袍子还要再加个宽袖的小背心（？），腰带竟然还有两根，里面的绑住下裳，外面那根才是正式的装饰性腰带，上面还得挂上许多条形的装饰性布料和饰品。亏得沈夜腰板细，不然粗了两圈那看上去就要同那个赵常差不多了。
接着谢衣帮着沈夜梳头，轻轻地从头梳到尾，小心地绑好辫子再串上珠饰。虽然麻烦，但作为一种全新体验谢衣并没有不耐烦，看着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沈夜反而成就感满满。
沈夜朝镜子看了看，回头给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平日都是静萍伺候的，没想到你做起这些杂事来也不错。很好。”
谢衣讨好地凑上去，“今日我能出去看看么？”
沈夜答应了，“本就要去采买些物品，你可与我同行。”
于是几人吃过早饭，消了食后出门，到了傍晚才回。谢衣跟着沈夜过了一整天逛吃逛吃的闲暇日子，还采集到了足够的样本，心满意足地打算睡觉。
没想到要与沈夜睡同一张床，虽然床铺宽大，躺四个人都没问题，他与沈夜也只是头足相抵，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他却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干瞪着天花板，满耳朵是沈夜轻轻的呼吸声。
次日，沈夜定下的车轮战开始了。
棋驿在集市口摆了个小高台，十张桌子围成一个圈，高台下竖着十张铁棋盘，以便让围观者也能看到台上的棋局。谢衣混在十个人里一起走上台子，只见台下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人群里还夹杂着不少妇孺，附近的店铺小摊竟然也都关了门。连做生意的都来看热闹，看来这围棋在他们眼里不止是游戏，还是种极为重要的竞技。
沈夜最后一个走上高台，他出现时台下人群沸腾了，质疑声赞叹声叫好声加油声此起彼伏，直到沈夜走进圈内才渐渐止歇。接着十一人互相行礼、入座、摆好座子和让子，棋驿点燃了用来限制时间的巨大线香，车轮战便正式开始了。
初时谢衣并不明白什么是“车轮战”，更不知晓另外九人可是为此花了一大笔钱——毕竟对方可是天下第一的棋圣沈夜。直到沈夜从第一桌开始每桌轮流落子，他才明白这场竞技的规则，以及，沈夜的可怕之处。
“真惊人。”
谢衣的喃喃自语得到了人工智能的积极响应。
“是的，这很惊人。”
“阿偃也这么认为？”
“围棋的规则很简单，但玩法恐怕是最复杂的。在这两百八十九个交叉点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棋手走的每一步都将超过一百五十次的计算，计算两步就是两万以上的计算量。这简直是挑战人脑的极限，也在挑战我的极限。当然如果我连接在主脑上，那就另当别论。”
“可惜你现在没有主脑。”
“是的。所以我确信这些顶尖的棋手一定立足于艰苦的训练和丰富的经验上。他们的头脑必定身经百战、千锤百炼，像一件艺术品一般精细地雕磨过。”
谢衣失笑，“于是？”
“……我认为沈夜，是个极为特殊的样本。”
“嗯，确实特殊……”谢衣回想起从沈夜那里得到的照拂和相处的点滴，“温暖得如同母星系的恒星呢。”
他与人工智能谈论着的人已经走到面前，提起一个白棋迅速落下，然后抽身离开移往后面一桌，没有在谢衣身上多花一秒。谢衣想了想，按照沈夜讲过的套路在白子边上挂了一角。
人工智能还在喋喋不休地惊叹，“而沈夜竟然能同时与十个人下棋。”
“不可能吗？”
“主人，您能同时与十个人下星战棋吗？”
“呃，如果我有一块最新型的计算芯片，并且对方都是新手的话……”
“我想您知道沈夜是自然人。”
“没错，他确实相当出色。但我更好奇的是，对于沈夜，你似乎比我更感兴趣。”
“这是由您当初设置的性格逻辑决定的。”
“啊哈哈……这证明你确实是我的杰作。”
转眼沈夜就又来了。他落完一子，人工智能又叹道，“啊，真快。对我来说，开局的计算量最为可怕。”
“他有大量的经验形成的套路可以弥补计算力的缺失。”
“是的。可是高等智慧生物最让人惊叹的就是能依靠模糊、不可靠的经验得到最优的结果。”
“我知道你在耿耿于怀什么，阿偃。”
“感谢您的理解，主人。”
与人工智能的对话到此结束，就算是一对十这样不公平的智力比试，谢衣也必须提起精神去应付沈夜的白棋。可这次不是平时的指导棋，在正经的对垒中沈夜没有给谢衣任何机会。他连一个破绽都没有漏出，凭借凶猛的对杀完美地封死了谢衣所有的挣扎。
谢衣是第六个认输的，剩下四人还在下。但从谢衣的角度来看，另外三个人认输也就在几个子之后的事，只有一人还有一战的可能，而沈夜确实在这人的棋局上花的时间最多。
这人本来便坐在谢衣边上，输了的人都不是瞎的，很快围在那人身后，就连台下的围观群众也渐渐朝台下那块铁棋牌围拢，小声商讨着两人落子的用意。
线香即将燃尽，时间一到，不论有没有一方认输都将封棋数目。
旁桌凑满了九人后，沈夜就坐在那人对面不再走动。他认真下棋时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对局之人表情也极为镇定，但右拳攥紧，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终于，线香最后一缕灰烟在夕阳中飘散，沈夜也落下了最后一子。对局人松了口气，其余人却紧张地围上来，这局棋双方对杀得厉害，鹿死谁手竟未可知。
棋驿派了三人上来数目，最后得出结果，沈夜以半目胜出。
沈夜点点头，行了一礼正打算退场，对局人突然出声将沈夜叫住。
“明日……明日我还会来的！沈夜！你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沈夜回头，“敢问哪句？”
“你说过我若赢了你你便收我为徒！”
“哦？莫非，你……是那个棋疯，风琊？”
“正是！你竟还记得我！你果然还记得我！”
沈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摇头道：“数年不见你竟变得这幅模样……明日我贴你十五子罢。”
周围听到沈夜这句话的人纷纷向风琊投去惊羡的目光。贴了十子才赢了半目，要是贴十五子那岂不是赢定了？莫非沈夜真打算收棋疯为徒？！
那风琊思路异于常人，却得了沈夜真意，恼羞成怒地低喝一声：“你！”
这时谢衣正巧凑到沈夜身边，好死不死地唤了沈夜一句：“师尊！”
风琊听到，更是火上浇油，“你！你竟然收了徒！这小白脸棋力如此不济，为何选他不选我？！”
沈夜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我沈某收徒，岂容他人置喙！”
第二天车轮战，风琊果然也到了场。棋驿的人怕他生事，特意将他的座次排在谢衣对面，将两人远远隔开。
依然是让十子，偏偏轮到风琊时，沈夜亲自为他在棋盘上加了五个黑子，气得风琊失了风度，咬牙切齿地将手里的黑子下得啪啪响。
这局谢衣仍是输了，但昨日仅输了半目的风琊今天却落得个中盘惨败的下场。输得一言不发，只恶狠狠地看了谢衣一眼，落荒而去。
第三天便是沈夜对战无眼圣手，想来必是万人空巷的大场面。接连两日的车轮战，沈夜有些疲累，回到棋驿便早早歇息了。
无眼圣手，姓吴名言，幼年学棋而后双眼因病失明，自此便下起了盲棋，十年来少有败绩。这次沈夜应战，下得也是盲棋。此时夜还未深，吴言正在自家屋内独自下棋，忽然听得有人推门而入。
是从未听过的脚步声。
吴言有些紧张地站起，“来者何人？为何无人通报？”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温和柔亮，听着倒不像恶人。
他慢悠悠地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无眼圣手？”
“正是。你是何人？”
“在下……呵，不过是个过路人，……有事相求。”
“何事？”
那人上前半步，吴言后退一步。
这位自称的过路人，用诱哄的语气，轻柔地、缓慢地吐露他的请求：“我以一年光明相许，可否于明日，由我与棋圣对上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