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沈】棋星 27
27.天元落子
“好久不见。”沈夜应道。
三年时间，物是人非，倒是离珠还是老样子，鲜花般柔和，青松似的刚直。
“此处酷寒，姑娘可带了御寒之物？”
帷帽震了一下，“诶？”
沈夜掏出汤婆子放在棋盘上，离珠犹豫了一瞬，伸手取了。
“多谢先生，妾身……”
沈夜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抓了把棋子让她猜。
绝壁上的棋圣战，即使是刻意摆弄，好歹看上去仙气萦绕、意境悠远。而这边，谢衣却在一个浮夸的地方在浮夸的气氛里跟一个浮夸的对手下淘汰棋。
与昨天不同，谢衣这一组是公西先生亲自带进场，来的观众集中在二楼，但今天的场地比昨天大得多，比赛的也只有他们一组。谢衣心想，这哪是下棋，分明是围观斗兽。
雩风还没到，谢衣先在蒲团上坐好，静下心来把哄杂的声音隔绝在外进入竞技状态。过了会儿雩风到了，他坐下时一股油腻又浓郁的香风扑了谢衣一脸，差点失去呼吸。
接着他看到打扮得像个首饰盒似的雩风跪在对面，扑在棋盘上惊喜地把它全部摸了一遍，惊呼：“这，这是金丝莲华棋盘啊！本座遍寻不着，原来在你这儿！说！你从哪里得来的？”
陪坐一边的公西先生被雩风不客气地点了名，也就轻轻笑了笑，“那等稀罕古物在下哪里寻的找呀？自然是寻来合适的料子找人雕了几年才得了这么一副稍微像样的。呵，既然王爷喜欢，自当双手奉上。”
让雩风爱不释手的棋盘通体翠绿，底座雕成了荷叶，托着雕着荷花纹样的棋盘，棋盘上的纹路里还嵌着金丝。这种矿石谢衣自然不觉得稀罕，但在这个文明里，哪怕只有手指这么点儿也都价值不菲，何况是这么大一块，难怪雩风这么喜欢还扒着不放。
“二位可以开始了。”
公西离场，吵闹的二楼终于归于寂静，现在终于有点比赛的样子了，谢衣示意雩风抓子，雩风却抬了抬下巴，“本座让你先。”
既然对方那么大方，谢衣就没有谦让，抬手规矩地点在星位上。
两人对局开始，谢衣下得中规中矩，而雩风偶有趣手，却在三十六手时显出短视的问题，被谢衣抓住机会，一番缠斗后，谢衣外部势力得到了史诗级加强，在另一角上黑棋抢先“跳”了一下，盘面上的优势就变得非常明显了。
开局下了五十多手，谢衣对雩风的棋力已有了大致了解。不是没本事，然而斤斤计较，全局是顾不上的，下法也不连贯，导致他的白棋漏洞很大，真不知是怎么得了“京城棋圣”的名号。凭他的棋力别说是沈夜，大概连老五或是离珠都能大杀他几盘。
谢衣估摸着自己胜局已定，心里轻松了些。然而没等他松快多久，雩风从蒲团上爬起来，理了理他华贵的衣摆，不怀好意地钉了谢衣一眼，竟然扭头就走。
谢衣震惊地目送雩风离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二楼也是一片哗然，显然不满的不止他一个。
接着海市侍从鱼贯而入，恭敬地将谢衣引到场外一个房间内，大概是所谓的休息室。
谢衣对送上来的茶点毫无兴趣，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侍从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回道：“雩风王爷打挂，还请谢大师静候片刻。”
谢衣不明所以，“打挂？什么打挂？”
侍从又回道：“王爷要用些茶点，故而打挂。下了这么久的棋，谢大师辛苦了，您不妨也用些。”
“还可以这样？！”
借口吃茶点，趁机想对策，这不就是耍赖皮么！
然而不管谢衣怎么义愤填膺，地位和段位都比谢衣高的雩风就是有打挂权。谢衣苦笑着想，沈夜可从没打挂过，就算是涨了见识吧。
苦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来了侍从请谢衣过去继续下。落座后，雩风首出一招妙手，落在谢衣意想不到的地方。他那一手“夹”，正好点在谢衣黑棋的要害处，还给白棋扭回了些局势。然而之前黑棋局势不错，单单这一手妙棋无法撼动谢衣的优势，他想了会儿就落了一子，把局势变得更稳固了些。
雩风得意地“呵”了声，胸有成竹地立刻落了一子。谢衣见这手回得不赖，把一角的白棋盘活了，看来雩风背后的高手实力不凡。他慎重地在局势中反复衡量，落子时一改之前的棋路，选择与雩风缠斗。这回雩风直了眼，下了两下昏招后，竟然再次打挂离场。
如此反复，雩风竟在一天之内打挂了十二次，从白天拖到半夜，观众们都早已困得七倒八歪，最后连公西都受不了了，出面禁止雩风再次打挂。雩风没了外挂便很快输给了憋了一肚子火的谢衣。
拖了一天的棋终于出了结果，不仅谢衣，观众们也是如释重负得十分兴奋。而雩风输了棋，在欢快的叫好声中面色扭曲了一会儿，突然嚷道：“三局两胜！这局本座看你可怜就先让你赢一回，下次本座就不让你了！”
“谁说的三局两胜？！”谢衣再次被雩风的无耻震惊，质疑脱口而出。
“本座说三局两胜那就是三局两胜。本座千金之躯万里迢迢赶来此处与尔等贱民下棋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了。待本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杀你个片甲不留！哼！”
谢衣冷眼看向在二楼看好戏的公西先生，这规则可是他定的。公西先生有点为难地挠挠头，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唉，王爷舟车劳顿，确实有碍发挥。要不……谢大师，明日再来一局吧？”
然而一想到明天还要这么来一次谢衣就头痛。
“我拒绝！他打挂也太多了！什么睡午觉喝茶吃茶点也就罢了，逗鸟喂鱼都要打挂，这哪里是来下棋的？！”
他的一通诉苦得到大多数的人附和，他们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雩风却傲然道：“本座堂堂王爷，吃穿用度哪是你这等贱民可比。不肯三局两胜？行啊，那就是你输了！”
“你！”
谢衣难得动怒，站直了正要据理力争，忽地沈夜的声音裂帛似的从头顶响起，压过了一切嘈杂：
“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
全场忽然一片死寂，谢衣的心跳突然加速，抬头看见一身黑衣的沈夜背着手挺立在公西身边。沈夜也看着谢衣，两人视线相交了短短一瞬，沈夜便把目光挪到雩风的身上。
“王爷日理万机，我这徒儿纵然侥幸赢了也有失公允。这样吧，我出个主意，以后任谁要打挂，就先在纸上写下下一手棋，交给公西先生保管，免得俗务分心。先生，你看如何？”
公西先生对着沈夜笑成了朵花，“还是沈君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沈夜发话公西点头，纵然雩风再想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第二日棋局一开，雩风不敢轻敌，可惜猜子结果依然是谢衣执黑，而谢衣不再收敛，第一子“啪”的一声，落在中央天元上。
打挂和封棋。
见吴清源、本因坊秀哉、木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