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沈】茸茸 34
40.
乐家的法律顾问推荐了一个商业秘密律师，名叫程廷钧，当天下午就到了静水。谢衣他们本以为会接待一个中年男性，没想到最终迎来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士。她穿着职业裤装，脑后一根马尾，脸庞年轻富有朝气，看起来才刚毕业，名片上的名字也让人印象深刻。
“闻小姐？”乐无异接过名片，试探性地伸出手。
“我姓闻人，你可以叫我闻人羽。”
律师小姐毫不怯场，与三位当事人一一握手，直接说明自己是程廷钧律师的助理，因为程廷钧在外地办案所以暂时由她代理。
刚落座闻人羽就开门见山地表示这类案件其实是原告比较难，所以不需要太紧张，至于第二天的传唤，她表示会全程陪同。对乐无异来说这几句话就是定心丸，他几乎立刻就把自己的信任交给了这位从未谋面的女性。当事人没有了顾虑，接下来的交流就颇顺畅，然而也许是因为年轻，这位女律师仍在临走前暴露了她的经验不足。
“我来之前还担心你们会拒绝我的代理，感谢你们的信任。”
她说得如此真挚，语气里带着轻松的快慰，乐无异忙摆手，殷勤地准备开车送她。而夏夷则却开始担心，告他们的毕竟是流月这样的大集团，手下的法务和法律顾问都是相当有经验和人脉的，这样轻视对方真的没问题吗……
于是他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谢衣，发现他们的CTO已经松开了捏紧手机的指头，面带微笑神色如常了，便依他自己那谨慎的性格，没有多话。
今天谢衣按时下班回家。回到沈宅，他窝在驾驶座上心中郁闷得不想动弹，电台里放着不知名的歌，一曲终了，就记住一句反反复复的“给我一支烟”，心想要是手里真有根烟就太应景了。
“可惜我不抽烟……”谢衣自言自语了一句，熄火下车。
上楼后果然只遇到离珠，收获一杯鸡蛋布丁。谢衣笑着吃完，夸了几句姑娘的手艺，就放下提包回到地下室，走进久违的工作间。
说起来这里还是影音室改过来的，论规模，大概只要谢衣有心有时间，造个车出来都行。
谢衣念了几遍沈夜对他的好，在工作台前坐下，把他的宝贝们翻出来，小心地一字排开。他检查了一遍，大部分还不错，分毫不差，只是有些已经停了，有一两个慢了几秒。谢衣给它们上好发条，补正时间，把慢了的细心拆开，给零件上油，再一一装回去。他抬头一看，还没到沈夜回来的时候，就挑了几个年代较久的表做拆洗保养。
每个零件都是这么精密、脆弱，需要格外小心、耐心的对待，所以每当他无法思考的时候就会来摸几把他的收藏，与世隔绝地沉没在自己的专注里。当然，用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忘了时间，直到听到敲门声。
门外是离珠，谢衣一看时间忙把手表放回原处，赶到一楼餐厅，沈夜已经坐在主位上了，见到他时还温和地笑了一下，“今天这么早？有好事么？”
好事……当然是没有的。
他在老位置上坐下，识趣地没有在餐桌上问出煞风景的问题，“你脸色不太好，今天还是很忙？”
沈夜点头，没有否认，也没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只伸出筷子夹了块排骨到了谢衣碗里。
谢衣突然想明白了。
告静水这事与沈夜无关，起码，应该不是他直接授意的。他人忙事多，以沈总的地位和工作量，每天还特意腾出时间留给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静水这种小作坊还入不了他的眼才对。退一步讲，沈夜要真有心来翻静水这艘小船，犯不着上法庭这么麻烦，静水CTO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沈夜……是爱他的，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露。
沈夜爱他，想到这里谢衣就心血上涌，浑身发热。又惭愧自己多心，竟然怀疑了沈夜一整天。他低头扫视一圈，赶紧挑了沈夜比较喜欢的蒸南瓜做贼心虚地孝敬回去。
到了上床时间，谢衣的愧疚心还没愈合，就主动求宿。这时已经夏至，沈夜调低了空调温度，搂在一起就舒服多了。
四肢交缠，被爱人体温包围的谢衣还挺安定满足的，然而今天那张传唤通知造成的冲击太大，余威还在，他一时半会儿合不上眼，一方面也想听听沈夜的意见，便轻声问他：“其实今天是有些事的……”
沈夜似乎快睡着了，浓浓的鼻音拖得老长，“嗯……说……”
谢衣轻轻叹气，“流月……流月集团告我们，说我们侵犯它的商业秘密，我都收到传唤通知了。”
话音刚落，谢衣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一声响指点亮了床头灯。
灯亮得猝不及防，谢衣一时不太适应，眼角流了滴并不代表难过的眼泪，被沈夜伸手轻轻拭去。
“你哭了？”他显然误会了谢衣的泪，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的事，灯太亮了而已。”
沈夜撑起身子给谢衣挡掉了灯光，轻轻出了长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
谢衣怔住，突然明白过来，一挺身就从床上坐起来。
“竟然真的是你？！”
沈夜不睡了，背对着谢衣坐在床边，而谢衣坐在另一边，用同样的姿势背对着沈夜。这张双人床方才还躺着幸福甜蜜，此时像条巨大的沟壑横在两人中间，没人愿意先靠近。
也许是因为有过心理建设，谢衣很快冷静下来，然而挡不住地心情复杂。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人，竟然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谢衣摸了把胸口，难以言喻的痛。如果沈夜没对他这么好，那至少还能安慰自己这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但沈夜的关怀……每天为他亮起的那盏灯、还有他们的亲密关系，都不是假的。那他究竟有没有顾忌过自己，有没有在相处的时候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打破寂静的是谢衣，他声音平稳冷静，不像刚才那样失控到颤抖。
“那么，能否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告我。”
沈夜凉凉地哼了一声，“你违反了保密协议和竞业禁止协议，利用公司资源与第三人组建公司，流月当然可以告你。”
谢衣一个激动站了起来，本想争辩自己并没有犯法，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他谢衣光明磊落，想来法庭一定能还他清白。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沈夜对他的感情，也只有这一点而已了。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万一我真的被判刑了呢？”
沈夜的回答比谢衣以为得要果断。
“我等你。”
谢衣被这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击垮了，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恐怖的情话。